这个暑假跟往日的不一样，有小天仙。
次日一大早，许云都没叫祝十八起床，那人就一个鲤鱼打挺起来。十五岁的小男孩儿，正是好面子的时候，他打开箱子，把自己的衣服一身身翻出来看。
衣服大多数都是秦力穿剩下的，少有不旧的。
勉强翻出一件新的来，衣服下摆还有个小补丁。
祝十八把衣服扎进了裤子里头，正好把那小补丁遮住。他站在那圆镜前头，左晃右晃，好不容易把自己全身照全乎了，确认没什么纰漏后，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路过家里大人的房间，他们似乎都出门干农活儿了，小妹又去了表姐家住，家里就剩他一个。
祝十八左右看看，悄悄溜进房间里。
明明家里没人，他也像做贼似的，小心翼翼地拉开许云的梳妆台。里头瓶瓶罐罐四五个，他挑了个顺眼的，挤了黄豆大小的乳霜出来，闻了闻后抹到了自己脸上。挤完还怕被发现，祝十八把那铝管拧了拧，恢复到自己最开始见到的程度。
这个点，村里都没什么人。
要么就是忙着干农活，要么就是在家睡大觉。
祝十八快步往村尾走去，临近葫芦山时，才停下脚步，把自己衣服打理了一下。
拜师学艺，冉鹿鸣向来是个吃得了苦的。
凌晨五点，听着鸡鸣声起床，练完基本功之后，去院门吊嗓子吊一早上。
水袖很长，拖到地上熟练地甩动起来，冉鹿鸣握紧其中一截往上一颠，水袖便整整齐齐地叠成三褶搭在他手腕上。
梅姨不准他轻易开口唱，说是现如今还不够火候。
石桌上放着一壶罗汉果茶，味道甘甜，利润咽喉。每回梅姨喝着罗汉果茶都会皱着眉砸吧砸吧嘴，说这味道腻人。
偏偏冉鹿鸣喜这甜味。
趁着梅姨没起床时，他都要偷着泡上一壶喝。
冉鹿鸣个子不高，还没到青春期呢，五官也没长开。他外公是个戏迷，知道自己小孙子从小学习成绩不好，脾性又烈，反正家里也没想过培养出一个什么接班人来，干脆把他丢到乡下拜师学艺，有一门手艺以后也饿不死。
正想着家里的事儿出神呢，一颗青梅突然掉落到自己跟前。
冉鹿鸣躬身捡了起来，顺着青梅丢来的方向望去。
“噗。”
祝十八：“......？”
梅姨得到中午才起床，冉鹿鸣自然也不会客气。他大开院门，把那祝十八请进来，看着他的脸又是忍不住笑。
饶是祝十八这脸皮厚的小黑娃，也难掩修意，挠了挠下巴说：“你笑什么啊？”
“你脸色抹了什么？”
“没、没抹什么！”
祝十八皮肤黝黑，这会儿脸上惨白无比，隔远了看跟个小僵尸似的。也稀得冉鹿鸣这人打小就不信邪胆子还一顶一的大，换上旁人来，指不定被这小黑娃吓出什么好歹来。
冉鹿鸣拉着他不肯让他乱动，修长的手指往他脸上一抹，细细看着手指上的软膏，说：“你偷用家里人洗面奶了吧？”
祝十八一愣，说：“啥叫洗面奶啊？”
冉鹿鸣拉着他往后院走，祝十八愣愣地跟着，走到院中才突然发现冉鹿鸣跟他手牵着手。祝十八想收回手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，傻乎乎地任由那人拉着。
小天仙就是小天仙，手都比别人嫩一分。
他们这群小混球，成天不是到处皮就是被家里人赶去下地干活儿，手上茧子多了去了，哪儿能跟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人比。
冉鹿鸣打了一桶水，用丝巾沾了水后，把祝十八脸上早已经干掉的洗面奶慢慢擦去。
两人隔得很近，祝十八大气都不敢出，丝巾沾了水更加柔软。动作轻柔地擦去洗面奶，祝十八在冉鹿鸣的眼中，看到了自己黑中泛红的脸色。
洗干净脸后，祝十八才回过神来，摸了摸自己清爽的脸，说：“合着那不是雪花膏啊？”
冉鹿鸣眯着眼笑，借着剩下的水把帕子洗干净。
他这人，人如其名，生了一双鹿眼。圆溜溜黑黝黝的，看上去稚气十足。以前在家里大院时，少不了被人看轻过。笑起来眼睛一眯，又跟狐狸似的，吃人不见骨头。
大多数人都被他这表面功夫给骗了。
正是夏季，丝巾挂在晾衣绳上没五分钟就彻底干了，风吹过去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。冉鹿鸣坐在石桌前，倒了杯罗汉果茶喝。
祝十八眨巴眨巴眼睛瞧他，冉鹿鸣便给他也倒了一杯，说：“师傅家里没来过客人，你要是不嫌弃，就用我的杯子吧。”
罗汉果茶光闻着就有那果香气，祝十八听小天仙这么说，还没干什么呢，脸就红了，直摆手说：“不、不用，我不渴。”
两人坐了一会儿，祝十八才扯着自己衣服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儿啊？”
“冉鹿鸣。麋鹿的鹿，一鸣惊人的鸣。”
念叨着小天仙的名字，祝十八忍不住咋舌，人家的名咋就那么好听，自己的怎么听怎么奇怪。
冉鹿鸣瞧他小声嘟囔，勾着唇问：“你今天不是要带我出去玩吗？”
祝十八回过神来，拍了拍手，说：“哦对，你去过葫芦溪吗？”
“哪儿？”
“就知道你没去过，走，我带你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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