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会儿快三点了，太阳西斜，正好照不到这处山谷。没了太阳照射，温度降了下来，谷中幽深，风吹都会有回声，呜呜呜的，听着还有些吓人。
祝十八抬起冉鹿鸣的脚，那人下意识收了一下，见祝十八看得认真，又强忍着不适让他细看。
脚底有一道红痕，破了皮，不知道踩着了什么。
“要是铁质的，还得去村口打针......”
祝十八嘟囔着，小虎头从那边出来，骂骂咧咧地说：“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丢的。”
他手里拿着一个青绿色的瓶子，瓶口已经豁开了，底下都是泥。旁边的标签已经看不清字了，只能瞧见“酒”字。
似乎是谁来这小溪边上喝了啤酒，随手把啤酒瓶丢了。他们这小溪上游可湍急着，和那些鹅卵石撞击后，玻璃碎片到处都是。他们这群人来小溪玩了这么多次，还没一次被划到。
也是冉鹿鸣运气不好，小概率事件被他撞上。
“肯定是那群修路的。”秦三说着。
“没错。”秦四附和了一句。
秦三秦四算是小虎头家的亲戚，跟祝十八他们一块儿长大。两人是双胞胎，他们父母想要儿子，最开始生的两个都是女儿，最后这一胎原本打算不要的，被那婆婆强行压着，好不容易生了下来，媳妇儿差点没了半条命，才给他们家留下了两个儿子传宗接代。
打小就秦三秦四的叫，祝十八到现在也没能分清哪个是秦三，哪个是秦四。
“别这么说，要让村长听见，羽叔又不好做。”祝十八低声说了一句，小虎头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。
去年村子里来了修路的人，据说是县城里派来的，说他们这个秦家村常年不跟外头接触，自给自足的，贫困村的名头安了这么多年，也该修修路跟外头联系一下。
羽叔一直反对修路，可村长是他爸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。
那群修路的来了后，整天挖这儿又挖那儿，路没见修整得多好，一个个的脾气倒还不小，经常跟村里的人闹矛盾。
冉鹿鸣对这些事儿不清楚，只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山路可是饶了三四个小时才到。
小天仙的脚伤着了，一群人肯定不能放着他不管继续玩。祝十八脱了衬衫，把冉鹿鸣的脚包好，说：“先这样着，回村里我带你去拿药。”
冉鹿鸣点了点头。
小虎头也脱了衣服，把抓着的大个儿螃蟹放衣服里，小的直接放回了小溪。他们在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，都知道山里河里的东西，都是天赏的，拿了要感恩，不能賟着脸赶尽杀绝了。
祝十八想背着冉鹿鸣走，那人挣了挣，说：“棍儿......”
“啥棍儿？”
“......”
“你是说，我给你找个棍儿，你自己走？”
“不是......”
祝十八顺着冉鹿鸣眼神望过去，刚给他绾头发的木棍飘到了小溪中间，正好卡在一处枯枝旁。
他站起身来，往小溪边上走去。拖鞋随意丢到一边，踩着水往深处走。
快踩不到底时，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钻进了水里，再冒出头来已经到了枯枝旁，祝十八攥着木棍扭头往回游。
他上半身赤裸着，常年帮着家里干农活儿，身上肌肉薄薄一层，看上去格外漂亮。皮肤黝黑，掺着水珠，在阳光照射下像是闪着光。
农村小孩儿都壮实，寸头刺刺地朝上，游到岸边后，拧了拧裤子的水，随后拿着木棍回来，递给了冉鹿鸣。
去的路上都是上坡，走着费劲儿。
回去之后下坡要轻松得多。
冉鹿鸣还没到青春期呢，没抽条儿，个子矮，体重也轻。趴在祝十八背上，祝十八走几步就要往上颠一下，确定自己背上的人还在。
布谷鸟站在树枝上叫，声音清脆动人。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打下来，只剩下一点半点的光影。
树木的根交缠在一块儿，有些已经枯萎，踩上去咔哧一声脆响。有的上面布满了青苔，细小地方长出了青绿的芽。
不知名的野花长得茂盛，猩红色的花蕊上站立着一只幼蝶，颤颤巍巍地吸着花蜜，听到响动声转眼就飞没了。
冉鹿鸣看着那只幼蝶飞走，又百无聊赖地趴到祝十八背上。
他头发长长的，被风一吹，弄得祝十八脖子很痒，但又空不出手去挠，只好忍着痒意把人往上再颠一下，憋得满脸通红。
走完平路后，前面就要准备下山了。
他们这儿可没有楼梯，都是自己走得多了，踩出来的坑。
“抱紧了啊。”
祝十八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，冉鹿鸣还没回他呢，就觉得整个人像是猛地往下坠落一般，吓得他一下搂住了祝十八的肩。
下坡陡峭，祝十八走惯了也慢不下来。
前面小虎头秦三秦四走起路来脚步生风，踩着土地的坑一溜就往下跑去。
祝十八背上还有一个呢，没敢跑太快，但走着下坡，脚也没放慢速度，一步步地踩着稳当。
冉鹿鸣在人后背上本就颠簸，这冷不丁往下一冲，吓得不行，只好紧紧抱住祝十八的肩，希望摔的时候，自己能摔到厚实的树叶堆里。
慢慢地，速度降了下来。
冉鹿鸣眯着眼，心跳慢慢平复，小路上的人越来越多，时不时有人看他一眼，似乎在想村里怎么又有生面孔。
祝十八在村里也没什么好人缘，前头小虎头和秦三秦四一路走过去打招呼，他跟没事人一样，主动跟他说话的，祝十八便乖巧地喊人，不搭理他的他也懒得搭理，背着冉鹿鸣去村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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