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扫着地呢，院门吱呀一声，有个高个子探头往里面一瞄，瞅见冉鹿鸣，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。
“鹿鸣！”
祝十八看梅姨没在，大胆地往屋子里走。冉鹿鸣地还没扫完呢，看他一眼说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来跟你说个事儿......你坐着吧，脚还没好呢。”
祝十八说着，也不问问人家，自己便直接拿过冉鹿鸣手里的扫帚。人家扫了十五分钟才扫干净半个院子，祝十八五分钟没到就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，枯叶全数倒到院门外的沟渠里。
到底是在农村干过活儿的，动作麻利又熟练，搞完后顺便把柴砍了。
祝十八四处望望，没有活儿后，才坐在石桌前跟冉鹿鸣说：“今儿中元节，一会儿村里的小孩儿都要去山上祭祖，你要不一起？”
冉鹿鸣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脚，祝十八这才反应过来，挠了挠后脑勺说：“......我给忘了你脚伤了，不好意思。”
刚还提醒人脚没好，哪儿是忘了。在家听小虎头说上山祭祖，便啥都没琢磨，穿上衣服就往梅姨家跑，想着多见小天仙一面，生怕被人抢了先。
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蠢笨。
祝十八跨了一个村子来找他，冉鹿鸣哪怕去不了心也是舒服的，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，这谁不喜欢？
他把自己的茶杯用凉水冲了冲，倒了茶给祝十八，说：“没事，你替我把纸钱烧了就行，嘱咐几句，就说保佑冉鹿鸣的腿脚早点好。”早点出去陪着你玩。
祝十八跑了老远正渴着，听他说话自然一口答应，端着茶杯把清茶喝下肚子，连着喝了三杯后，他才回过神来。
之前来的时候冉鹿鸣就说了他们院子里少有来客，杯子就两个，一个梅姨的，一个冉鹿鸣的。
那他用的是谁的？
祝十八脸色青了又红，跟调色盘似的，变换好几种脸色。
罗汉果茶闻着就带甜味，里头又放了青梅干，酸涩清新，把那甜腻的味道冲淡了些。
闲聊几句，祝十八说了些村里的事，说得正酣呢，屋里传来梅姨的声音，她唤着冉鹿鸣，说：“进来吃饭了。”
冉鹿鸣高声答应，这才跟祝十八道别，临走还在簸箕里拾了几个晒得刚好的青梅干揣祝十八兜里，算是感谢人家跑大老远通知他。
祝十八傻兮兮地笑了下，挥了挥手后大步往村子里走去。
每到中元节，秦家村的半大小子们都会聚集起来，跟着领头的大人去山上祭祖，算是保佑这群崽子顺顺利利活到七老八十。
不求富贵，但求平安。
祝十八赶到村头时，就剩他一个人姗姗来迟。羽叔抬腿就踹，祝十八堪堪躲过，往小虎头边上一窜，讨好地叫了好几声羽叔。
羽叔年龄不大，也就二十，比他们大不了几岁，可胜在是村长的儿子，辈分高。村里头但凡有个小辈出生，都得把他往高了叫，还有管他叫外公的，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亲戚。
点了点人头，羽叔这才唤着人往山上走，他走在最后，确保每个人都没落下。
最前的是祝十八，这人打小就健壮，长得也比一般小孩儿高大几分，帮着干农活是一把好手。他步程本来很快，顾及到还有七八岁的崽子们，便放慢了步伐，跟小虎头一边说着暑假作业的事儿，一边往山上走。
高山起伏，前面路途有些陡峭，祝十八走得更加慢。正走着呢，小虎头惊呼一声往旁边倒去，祝十八想都没想，一把攥住人的肩膀往自己身上带。小虎头跟他一前一后，走在河堤上，河堤高约两米，旁边就是葫芦溪湍急的上游，要真掉下去，再上来只怕还要费些功夫。
小虎头吓得脸色惨白，紧紧攥着祝十八的衣角。
祝十八往来人望去，那人姓秦，叫秦耀祖，按着辈分算是羽叔的侄儿，跟村长家也有亲戚关系。那人也不知怎么的，就看不上祝十八。
打小就是。
祝十八八岁来这村子，秦耀祖是第一个跟他说话的，拿了家里买的麦芽糖给人家吃，刚下嘴秦耀祖就哇地一声大哭，说祝十八抢了他的糖。当天晚上祝十八跪在秦力堂屋跪了一晚上，后背全是竹片抽出的红痕。
后来祝十八个子长了一些，有次干活儿的时候，跟秦耀祖相熟的小孩儿来找他，说秦耀祖掉河里了。祝十八吓得连忙跑到他说的河边，裤子都没脱就往河里跳，等他闷着头找了十几分钟，岸上那人早没了，回了田地才发现种的黄瓜被人全摘了。祝十八被许云拧着耳朵骂，又在堂屋跪了一夜，耳背全是指甲抠出的血印。
因为秦耀祖瞧不上他，连带着村里的很多小孩儿都不跟祝十八玩。
再后头上了学，成绩不好的秦三秦四一直被排挤，从前都跟着父母在外打工上学的小虎头回了乡下也不认识人，四人抱团取暖，关系升温，祝十八这才有了朋友。
秦耀祖个子和祝十八差不多高，留了个韩式刘海，又厚又看不清人，脸颊有些青春痘，看着祝十八说：“走那么慢干嘛？山上没有你祖先你就这么怠慢啊？”
小虎头刚被他横冲直撞地差点撞河里去，听他又乱讲话，气不打一处来，上前一步说：“你说什么呢？”
祝十八拦住他，说：“没事。”
见祝十八不接自己话头，秦耀祖哼了一声。从来都是他主动招惹，方式也千奇百怪，但祝十八的反应却永远是一个样。
像是大人对小孩子的闹腾不以为意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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