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坐下。”
这并不是今天西门吹雪对叶孤城所说的第一句话,但在管家听来,这似乎便是今日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对话。
而等他走出房间,掩上朱门的时候,里面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这道门挡了下来,四周静得好似只有他的呼吸声分外明显。
管家并未于门外停留,他甚至连往里面多看一眼都的欲望都没有。
人的欲望若是太少,便会活得如一潭死水一般,可欲望若是过盛,这个人恐怕就连活得如一潭死水的机会都没有。
更何况,他一向都是个忠于职守的人。
在这个庄子里,再也没有谁比他更忠于西门吹雪了。
所以只要是西门吹雪的秘密,他都会牢牢地捂在这道门后,连一丝风都不会透出来。
叶孤城并没有躺得很快,只是看向了那黑漆的木床,那床沿是卷草的纹路,仿佛能透出草木树脂一般温和恬淡的香味。在描金的线路当中,偶有几片瓷器如珍珠玳瑁一般稳稳地嵌在其中,因外面透进来的光而折射出流动的浮光碎影,但比这光影更令人心醉的,还是他的眼睛。
无论是谁看到他,都能体会出他身上的那股死亡和腐朽的味道,可他的眼睛却很有生气和锐气,亮得像是所有的灵光都汇聚到了一点剑锋,寒得像是冬日里一寸寸小刀般的烈风。
仅因这一对寒光,就能抵消他身上的颓病之势。
那股病气,颓气,萧索之气,仿佛都掩不了他的骨子里沉浸下来的王者之气,剑客之气。
这听来仿佛有些讽刺,毕竟他早已不是白云城的城主,也不再享受锦衣玉食,而是过起了清苦的生活,可他的魂魄仍在,他手中的剑仍在。
而只要这两样不变,似乎便已经足够了。
西门吹雪静静地看着他坐到了床上,然后又说了一句话:“除去外衫。”
这句话他说得很慢,慢得简直有些不像是他说的了。
叶孤城的动作却很快,他在西门吹雪面前仿佛没有一丝犹疑,很快便脱去了外衫,露出了上身。他实在清瘦得不像是个剑客,仿佛仅有一层薄薄的皮覆盖在骨架上,勉强将血肉连接在一起,而这层皮也泛着一股几近病态的苍青色。
西门吹雪只略扫了一眼,然后忽然把手放在了他的身上。
他的人冷得像块冰,可他的手却一点也不冷。
这双手不但不算冷,而且还很热,热得像一团火。
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抬,这团火便从叶孤城的锁骨处游走至他的胸口,仿佛也连带着驱散了他皮下附着的寒湿之意。
他的身上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多道伤疤,大多数都是叶胜澜喝酒打架时留下的,西门吹雪每抚过一道伤疤,眉头就蹙紧了一分。
他的手最后停留在了叶孤城的后背,也就是几道大穴之处。
叶孤城似有所觉,缓缓抬眼道:“庄主不必如此。”
西门吹雪淡淡道:“运功过脉,本就有利于拔毒养身。”
叶孤城道:“可若要起拔毒之效,只怕要运功许久。”
运功若是太久,便会对习武之人损耗过大。
西门吹雪道:“此乃小节,叶城主本不该放在心上。”
他虽收回了手,目光却仍凛然如昔,显是毫无退让之意。
叶孤城道:“庄主说错了,这里已没有城主。”
西门吹雪道:“此处既无城主,也不该有庄主。”
叶孤城道:“不错,此处并无庄主,不过有一大夫罢了。”
西门吹雪淡淡道:“而每个大夫都需有一个听话的病人。”
从这点来说,大夫可以成就病人,病人也可以成全大夫。
叶孤城终于不再说话了。
他转身盘坐于床上,任西门吹雪的手掌贴在他的背后。
源源不断的内力自对方的那对手掌传进叶孤城的体内,像是有无数道生命之火通过这双手传至他的四肢百骸,五脏六腑,又似有滔滔不息的浪潮涌到胸口,掠至眉间、心上。
叶孤城不是不感激的。
可他的感激一般都是通过剑招来表现的,而不是通过两张嘴皮子。
所以他并未说些俗话,不过是在传功过脉之后,朝着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。
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,这样的动作似乎已足够表明一切。
西门吹雪也没有说话,只是拿出了针灸包。
你很难想象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会随身带着针灸包,可在叶孤城住在万梅山庄的这段日子里,他的确是随身带着的。
他的手微微一动,指尖便多了根金针。
那金针约为一寸半长,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虹彩,仿佛是吸了天地的灵气一般。
但这灵气再深,终究没有叶孤城体内的寒气深。
西门吹雪拿着金针,目光定定地看着他,道:“我会在你的上气穴、气海穴、上血海、分水穴上施针。”
叶孤城忽道:“这几处大穴皆是习武人命门所在。”
西门吹雪道:“命门若有差池,轻则身受重伤,重则性命不保。”
叶孤城道:“不错。”
西门吹雪奇道:“不错?”
叶孤城道:“这是我第一次将性命托付于人,而这人是你。”
这人是西门吹雪,是万梅山庄之主,是紫禁城上的剑神,也是他此生最敬重的对手。
能将性命托付给这样的人,即便是一场风险万分的豪赌,也是一种光耀无上的荣幸。
这章没有结束^.^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[陆小凤]当原著遇上苏文请大家收藏:(m.hkdsy.com)[陆小凤]当原著遇上苏文好看的书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