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林浩的父亲走了出来,他是一个文雅的知识分子,那时仍然很年轻,手里抱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。
那是翡翠原石。
父亲叫康白,出生于一个传统的读书家庭,但在解放后,因为身份的问题,不得不来到瑞丽这个靠近缅甸的小镇生活。这里离近边境,政治压力小得很多。
也就是在这里,父亲看到了缅甸那里流传入国内的翡翠,并为此深深着迷,向当地的傣族人和缅甸人学习相玉的知识,很快成手。
不久,父亲认识了原军队一名部长的女儿田苗苗,她和自己家庭的背景相似,同样是“流放”于此的,二人很快相恋并结婚,有了自己,康东升。
自己是随着那场持续十年的动乱成长起来的,虽然南疆的大山道路险阻,但大环境依然没变,他是伴随着别人的冷眼长大的。
好在自己从小并没受过太多苦,用迷信的说法,是家里有贵人相帮。
妈妈的父亲,自己的外公,仍然在部队有相熟的人,刚好和平京的某位军中的要员,对翡翠这个东西也非常着迷。那个时候,平民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弄翡翠,但是此人可以。只是,老缅的工艺不精,他不喜欢,自己弄明料,那边又漫天要价。经过介绍,康白开始替他与老缅交易,挑些好的原石回来开。
也幸亏父亲有这样一手,才使得全家没有受苦。
年纪很小时,自己就跟着父亲学习相玉,父亲从来不说赌石,他只说相玉,他说解玉不要赌,要相,相对了才能回回解出好的,而赌,也只能赌中一回好的而已。
仿佛又回到曾经的童年,看到那时最常见的情形,梦中,自己的父亲抱着这块黑不溜秋的黑乌沙,放到外面砂轮前的地面上,自己的母亲走过来,向着父亲投去鼔励的目光。
砂轮转起来了,那是童年印象最为深刻的声音,单调却又充满着期待。那个时候,自己就在父亲的身边看,相玉的本事,也是从小就开始学的。
玉石的皮很快就被擦开,里面是绿得晃眼的帝王绿。
“涨了,涨了!”父亲兴奋地说。
“东子,”妈妈笑着对自己说,“咱们有钱了,可以搬家了,去住大房子,好不好呀?”
“好~”
“好啊,那咱们走吧。”
自己十几岁时,因为动乱的结束,父亲被平反,中缅的翡翠交易也开放了,利用和那名将军的关系,缅甸相熟的原石商和父亲大笔地进行原石交易。父亲曾经开涨了四块大件,一下子有了在当时看来是一笔巨款的收入。
而自己的本事,已经可以和父亲比肩了,自己也曾经开涨了两块大件。
梦中恍恍惚惚地,自己就去了深圳,置身于家中的大宅。
那一期间,自己突然就成了有钱的大少爷,用现在流的说法,是一个石二代,有钱,本事也好,上了大学,毕业后开始和父亲一起掌管家中的生意,不但负责选料,还建立了一家玉器加工的工厂,父亲的公司也开始涉足其它珠宝类生意;自己结了婚,女朋友是大学同学,叫钱慧姝,而立之年,妻子的肚子也终于有了动静,那些年正是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。
自己永远记得那一天。
生命中的最后一天。
梦中,自己走进家门,迎接自己的是一脸焦急的父母:“快,带我们去医院!”
“走,车在楼下,我来开,我们快点去。”自己如是说,一如当年的情景,一丝不差。
母亲早已经穿上了衣服,焦急地问:“儿媳现在怎么样了?”
“大出血,医生说情况不好,已经……下通知书了。”他听见自己回答。
久见世面的父亲也没了往日的儒雅和淡定:“走!”
而自己比二老更担心妻子的生命,那是自己所爱的女人,他更不希望她有个三长两短。
三个人急奔出屋,车子一路开得飞快,奔去了妇产医院。
“护士……”产室的门刚好被推开,走出来一名护士。
那女孩摇了摇头:“很遗憾,母子都没有保住,是男孩。”
“什么?”他哭出了声,好像还坐到了地上,他可以不要孩子,也不想让爱人出事。
自己好像在怒吼,在狂奔,好像还看见妻子冰冷的容颜;他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,只记得焦急的亲人的面孔。
过了好久,他才恢复理智,如果这不是梦,如果一切都能改变,该多好,而自己曾经的痛苦,在梦中也没有放过自己。
“儿子,回家吧。”父亲最后扶起他说。
那已显苍老的手心的温暖,并不能融解自己心中的寒冰,也驱散不了自己的痛苦。
他木然地点点头,巨大的悲伤让他无所适从。
三个人无言地走出医院。
“我来开车。”父亲说道。他精神恍惚,不能开车。
于是他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。
之后的一切,如果还有机会,他多想去改变。但是这是梦中,他无能为力。
钥匙插入,发动机转动,然后就是一声巨响。
“不!”梦中他高喊,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。
是梦。
现在想来,自己当时神智迷乱,一定有人借机对他的车子做了手脚,钱赚的越多,仇家也越多,自己着了道,连带父母也死于非命。
那是一次轰动翡翠圈子的大事,康家巨大的产业,因为那次事故,一夜之间化为乌有;鼎盛的繁华只落得尸骨无存,葬身火海。那些顶级原料,那些精品珠宝,那些家业,从此不复存在。
本小章还未完~.~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喜欢寸玉难断请大家收藏:(m.hkdsy.com)寸玉难断好看的书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