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(2)陈煦看着宋欢喜刚才还晴朗的脸庞瞬间乌云密布，和同样一头雾水的许漫若交换了眼神，竖起耳朵却听不到电话那端的声音，只能听着宋欢喜怒意浓浓地说了一句“没时间”后就挂断了电话。陈煦努了努嘴，让许漫若打头阵，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敢在这个时候捋老虎须。陈煦叹了口气，硬着头皮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宋欢喜转过头，看着两双晶晶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，她深呼吸几次调节了自己的情绪后，说：“赵永城找我，说约了医生去做亲子鉴定。”“这人还是杰出企业家呢，怎么连这些八卦杂志都信。”许漫若猛然站起身，声音也拔高了几度。陈煦拉着宋欢喜的手，手指交叉紧紧扣住，轻声说道：“亲子鉴定肯定不能去的，太荒谬了。不过，既然他主动找了你。欢喜，我想你可以和他沟通一下，让你去见见乔贞。”听到他提起乔贞，宋欢喜的心情百感交集，刚才毅然决然的心开始摇摆不定，她低下眼帘，声音也变得有些犹疑。“也许，她的病没有那么严重。”“有些事情，不可以报任何侥幸心理，我想叔叔也希望，你能替他去见她一面。”赵永城推开病房门的时候，护士刚拿着针剂的托盘出来，乔贞刚刚打完针药枕头垫在腰际坐着。她的眼睛半眯半张，听到赵永城的脚步声，身子一抖，缓缓地睁开眼帘。赵永城坐在沙发上，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杂志，听见乔贞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。他快步走到病床边，帮乔贞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，顺势坐在床边，说：“医生怎么说？”“还能怎么说，永城，停药吧，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。”短短的一句话，乔贞却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来，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赵永城的手背上，冰冷的触感让赵永城下意识的蹙眉。“你该明白，我现在不缺钱。”他抽回自己的手，看着乔贞脸上失望的神情，又有些不忍地说道：“过两天，我会安排你女儿来看你。”乔贞黯淡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，咧出一丝苦笑，说道：“你肯让她来看我，一定是有条件的，她未必会答应你的那些条件。”赵永城的手指微微收紧，面上挂了一抹冷笑，沉声说道：“你虽然从小和她不亲近，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儿，倒挺了解她的脾性。”乔贞露出一丝嘲讽的苦笑，却因为这笑牵扯到她的伤口，她用手捂着腹部咬住唇瓣强忍疼痛。极力仰起头，凝视赵永城，说：“永城，你让司机回家一趟，帮我桌上的那些化妆品带给我吧。”赵永城有些厌烦这样诡异的气氛，他站起身取过外套披在肩上，再也未看乔贞一眼，抛下一句后就离开了病房。“我回去拿吧，我能为你做的事也不多了。”乔贞望着空荡的门口，两行泪珠簌簌地从苍白的面颊上滑落，她想抬起手拭去泪痕，却惊异地发现连这丝力气都没有。三日后，赵永城告诉乔贞，宋欢喜会在中午十二点到。乔贞撑起身子在床头摩挲了半天，摸出一管口红和一面小镜子，细致地勾勒出唇线，让苍白的唇瓣显出一抹血色。做这些轻巧的动作，却几乎花了她半个小时。赵永城看着她唇边绽开凄美的笑容，心中隐隐作痛，干脆拂袖而去将这个空间留给乔贞。宋欢喜站在病房门口时，紧张地拽着陈煦的手，她手心开始冒出冷汗，却被陈煦五指反扣紧紧握在手中。陈煦用另一手轻弹她的额头，低头凑到她耳边，说：“午时三刻已到，犯妇宋欢喜即刻上刑场，不得延误。”宋欢喜胳膊肘往右一撞却落了空，一抬眼看到陈煦满怀鼓励的温柔眼神，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他浅浅一笑，抬手轻叩房门。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反应，她有些泄气，陈煦知道她又想退缩，便替她再次叩响，终于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。“请进。”陈煦松开宋欢喜的手，刻意缓了一步跟在她身后进了屋。宋欢喜看向病床上的乔贞，身子微微发抖，她混乱的情绪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讲出开场白，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望着乔贞。乔贞用手抚摸自己的脸颊，不安地将头上的帽子使劲往下拉，惊恐地说道：“是不是，很丑？”宋欢喜答不出话，陈煦拽了拽她的衣袖，看她还是毫无反应，只能开口说道：“哪里，阿姨还是那么的漂亮。”虽然明知是安慰她的客套话，乔贞还是稍稍安心，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递到宋欢喜的面前。陈煦轻轻将宋欢喜一推，让她踉跄了几步走到病床边，扶着乔贞的手腕。宋欢喜心中一惊，被乔贞枯瘦的手臂吓到，终于有了几分清醒。“我这辈子，第一个对不起的人，就是你爸爸。”乔贞咳嗽几声，看着宋欢喜并不排斥与她肌肤相触，眼角微微弯起掩不住内心的欣喜。“第二个人……就是你……”宋欢喜心中犹有怨愤，但在此情此景之下，过往的种种都烟消云散。她紧紧握住乔贞附在自己脸庞的手，埋下身子离她更近一些，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滴落下来。听到乔贞这么一说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心中一阵绞痛，但那些亲昵煽情的话语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“我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母亲，你来的太突然，我甚至曾有过怨恨。在那样一连串的事件之后，你的到来，对我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。”从那日赵永城说过之后，乔贞就一直在等待。她这几日除了用药，其余的时间都在闭目养神，终于让自己的状态稍好一些。“我曾经想过要偷偷拿掉你，可是奇恩把我保护的太好，让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制造意外。”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，眼角开始滑出眼珠，宋欢喜默默地听着，黝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一丝怨恨。“可是当机会出现在我眼前时，你却在我肚子里突然动了一下。那是第一次的胎动，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。其实如果当时，我狠下心肠，你是不是就不用到这世间，来吃这么多的苦？”陈煦知道这个时候他只能当一个默默的围观者，他立在宋欢喜身侧，手搭在她的肩上，示意他会一直陪在她左右。“不知道是不是你有了感应，从小你就很黏奇恩，对我就不算热络。你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爸爸，而妈妈这个词，足足过了半年你才念。”她说话开始有些接不上力，喘了几次才完整地说完。“其实也不怪你，是我不够好。”“小时候的事情，我都不记得了。我只想知道，你为什么会上庭做伪证陷害爸爸。”宋欢喜终究没有忍住，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。她看着乔贞浑浊的眼眸中闪出一丝愧疚，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，但想到狱中的宋奇恩，她不依不饶地问道：“爸爸对你这么好，你为什么要污蔑他。”乔贞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，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，陈煦赶忙上前把桌上的清水递到宋欢喜手中。宋欢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，轻拍乔贞的后背，让她顺气之后喝了水后，情况终于得到了控制。“我当年上庭说的话，都是真的。奇恩，确实想要杀死我和永城。”宋欢喜的手紧握成拳，陈煦见情形不对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略略加重力量。宋欢喜转过头，看着陈煦担忧的神色，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冲动，转过头直视乔贞。“当年，你外公在生意上出了问题，合伙人带着钱跑了，贷款还光的时候我们家已经一贫如洗。我当年心高气傲，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我家里的窘困。你外公因为脑溢血住院，奇恩竟然是他的主科医生。”“那时候赵永城出国手续已经办好了，我一直在医院守着你外公，连最后的送机都没法去。病情到了后期，你外公每日的医药费都是奇恩在垫付。在他临终之前，他唯一的遗愿是希望我能和奇恩成婚。”“我们乔家欠他的太多，我也有想过好好的当他的妻子，用我的下半生来报答他的恩情。可是我没有想到永城会从美国回来找我，奇恩发现我和永城私下接触，他很生气。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那么大的脾气，那一日，我原本是去找永城，求他离开这里回到美国去。”乔贞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，她的手紧紧抓住床单，手上的青筋根根可数，神情也变得恐惧，她摇着头颤声说道：“永城告诉我，他要带我一起走，他说奇恩告诉他会杀了我们。他有多爱我，就会有多恨我，他真的想杀了我。”“我当时很害怕，我想回家劝奇恩，永城开车送我，却接到了一个电话。他说，那是奇恩打来的，他知道永城想带我走，他要来阻止我们，不惜任何代价！之后就发生了车祸，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，你爸爸真的动了杀机，我在法庭上讲的句句属实！”宋欢喜唇边咧起一丝苦笑，这样凄厉的神色看的陈煦心疼，她声音变得轻柔，缓缓地说道：“当年，爸爸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后就带着我出门，他说如果赶不及机场，我就再也没法看到妈妈。车子在高速路上的时候，方向盘突然出了问题，他顾着让我爬到车后座趴好，一时没看前方，就发生了车祸。”“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巧合，这一切定是人为。”宋欢喜站起身想冲出去，却被乔贞拉住手腕，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乔贞，说：“你还想袒护那个坏人？”“千错万错，都是我的错。他如今的财势地位早已不同往日，你千万不要犯傻。”乔贞的声音越来越弱，到最后几不可闻。“要怪，都怪到我头上，是我对不起你们。我已经得报应了，得报应了。”“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，我不奢求能够得到你们的原谅。我只想作为一个母亲，对自己的女儿再叮嘱一句：女人这一辈子，一定要选对良人；爱情这条路，一步错，步步错。”宋欢喜还想说什么，被陈煦一把拉住，她顺着陈煦的目光看见乔贞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，呼吸也变得紊乱，一旁的心率器上的曲线开始大起大落。陈煦稳住宋欢喜，快步走到门口叫来医生，一阵忙乱之后，乔贞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被注射镇定剂后陷入了昏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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