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城的春天稍纵即逝，在满城的柳絮与南风中悄悄结束了。
为了方便黎昕留宿，陈敢前段时间在家里大肆改造，硬是给陈小学生生弄出一个小房间。原本的房间缩小了一些面积，放了一张双人床进去。黎昕的公寓更是常常空着，再也不去住了。
这种接近同居的状况并没有一句正式的交代，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一起开始了生活。
“陈小学我去接，”黎昕看了看时间，把陈敢的书包甩上他的肩膀，径直把他推出屋门，“你给我好好上课！”
陈敢回头笑嘻嘻地亲他，“哎，遵命。”
等陈雨寒上了周致久自行车后座飞驰而去以后，陈敢又绕了几步回来：“这周末有没有事？”
黎昕忙着收拾东西去上班，头也没抬：“没什么事。”
“周六跟我出去呗？”陈敢说，“约会。”
黎昕问：“什么约会？逛街看电影？”说完又补一句：“我不太会。”
陈敢无语：“约会而已，没有你想的那么难。具体去哪暂时保密。”
黎昕笑骂道：“幼稚不幼稚啊。”
陈敢得意地揩了把油就骑上车去学校了。
今天有场模拟考，按他的心思是宁愿出去打工赚钱也不想去浪费时间的，不过黎昕因为快要报志愿的原因坚持让他去考每一次模拟，陈敢无奈只得成行。
刚到学校的黎昕却被张芝敏抓个正着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：“你和詹悦哪里不合适了？”
“我们现在崇尚自由恋爱。”黎昕义正词严。
张芝敏才不听黎昕侃侃而谈的这套假大空，下了通牒：“这周六，带着人家去咱们家山庄，住两天。”
黎昕当然记得自己一小时前才答应陈敢，立马拒绝：“周末有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你一个大学老师能有什么事？”张芝敏不依不饶地问。
黎昕随便找了个借口：“跟顾正宜约好要去城外打球。”
“推了。”张芝敏说完，丝毫不给黎昕拒绝的时间，转头就走。
陈敢想带黎昕去A城的航天科技馆。
他第一次去是八岁，在他父亲还没有染上毒瘾，母亲也还忍得住苦日子的时候，父母带他去过一次。他至今记得当初的小小幕布上映出的满天星辰，记得展馆里的飞机和各式火箭。记得父母唯独给过他的片刻温情。
他想将这些也分享给黎昕。
陈敢提前写完试题，也没有忙着交卷，只是百无聊赖地撑着胳膊靠在课桌上，一阵想入非非。
下课后陈敢迫不及待出了校门，还没拨通电话，便见黎昕的车在校门口等着。
有同校的人不怀好意地吹着口哨路过，陈敢没好气地骂了一句：“又皮痒了是吗？”
黎昕摇下车窗：“上车吧，别跟他们一般见识。”
陈敢狠狠关上车门，似乎赌气似的以吻封堵了黎昕的唇。
黎昕温柔地回应，一吻终了，才发动汽车，问：“你很在意？”
陈敢摇摇头，有点调皮地回答：“只是找个借口亲你。”
黎昕当下老脸通红，没说什么。
车开到一半，陈敢忽然意识到这条路不是回去建二胡同的。
“干什么去？”陈敢问。
“东边有一家新开的刺身店，我们去吃那个。”黎昕说完，小心翼翼地提起，“还有……周末我有点事，换下周好不好？”
陈敢一开始还没有多想，只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呃，我……”黎昕整个人一紧张，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话。
“你特别不会撒谎。”陈敢收起了笑容，“停车。”
“真的有事。”黎昕解释道，“我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跟你说。”
“你永远没有准备好。”陈敢烦躁地解开安全带，怒形于色，“你没有准备好要告诉我的秘密会不会太多了？”
黎昕知道自己错在先，于是还想再挽回一些：“下周绝对没事，你想去哪里我都没问题。你不想吃饭的话，去别的地方也可以？”
陈敢当然记得要给黎昕多一点时间和多一点让步，但是火上了头，哪还管得了那些。
也是因为黎昕选择不说和沉默的事实在太多，他谜一样的家庭，莫名和李文爽一起出现在墓园里的原因，等等等等。诚然黎昕住在自己家里，他们朝夕相处。可是他不在自己眼前的时候，就像一个马路上的陌生人一样。这样的落差感，发酵出来一定是无法避免的一场大吵。
“我以为一段感情最需要的就是坦诚相待。”陈敢目光如炬。
黎昕知道自己是对的。
爱情是不眠不休的一场博弈，在亲密关系里，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占据主导地位，于是让步和妥协在某些时刻成了一种示弱。
在别的事情上，黎昕可以对陈敢有一万种慷慨，但是在这一点上，他自私地不愿意再做弱者。
黎昕将车停靠在路边，理直气壮地反问道：“坦诚？那你在被逼债的时候有向我坦诚过吗？我都没有像这样怪过你。”
“这不是一回事。”陈敢逻辑清晰地反驳道，“至少我去墓地遇见你的时候，我会诚实告诉你我是为了谁去的。”
黎昕做出一副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：“所以你还是介意那天的事！”
“是的，我介意。”陈敢实话实说，“我们已经不是什么不明不白的炮友关系了，我需要知道你最少有几句话是我可以相信的。”
黎昕心烦意乱地捏了捏鼻梁，脱口而出：“我不想说的事没有人能逼我，如果你觉得不自在，那我们最好还是当炮友算了！”
话一出口，黎昕就知道今天注定要不欢而散了。
陈敢深邃的眼眸中燃着的光仿佛熄灭了一些，像在微风中摇摆的烛火，那样微弱而渺茫。
陈敢不愿意说狠话，可这辆车的副驾驶，当真令他如坐针毡。
他沉默地下了车，往反方向快步走远，身影很快便没入A城渐深的夜色里。
黎昕坐在车上一动不动，他连看着陈敢离开背影的勇气也没有，过了一会儿，颓废而疲倦地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。
爱情是这么地愚蠢而幼稚，再多的热烈与圣洁都不过是一颗消炎药外包裹的糖衣，吃药的人不愿意不明不白地囫囵下咽，明知它苦，却偏偏要剖开它，品尝它，直到苦出眼泪为止。
这个吃药的人，无非也是庸人自扰。
喜欢人间朝暮请大家收藏：(m.hkdsy.com)人间朝暮好看的书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