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晟在当天晚上给陈敢打了一个电话。
“齐海人呢？”陈敢问。
“我，我没抓到，让他跑了。”王晟回答。
陈敢端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，道：“王晟。”
“哎。”
“看好他，不要再让他靠近黎昕。”陈敢说，“这是看在你的分上。”
王晟其实找到了齐海，押送他这一路上，也与他聊了很多。真的落在陈敢手上，王晟也不敢保证齐海会被怎么样，但都是少管所里一起挨过打扛过骂的兄弟，他实在心软。
“什么事都瞒不过你。”王晟说，“敢哥，你放心吧。”
挂了电话，陈敢回到房间里，接着给黎昕的手上药。揍晏辛揍得太用力，双手的骨节处一片通红。
“看不出来，揍人还挺厉害。”陈敢说。
黎昕挑了挑眉：“那当然，这是骨子里的野蛮，怎么都洗不掉的。”
陈敢知道黎昕言下之意是福利院里的那些年，低头向他的手背吹了吹凉气：“疼吗？”
“还行。”黎昕要抽手，“哎，行了行了，不用上药了。又不是陶瓷娃娃，过几天就好了。”
陈敢却拽着他的手腕不松：“别动，听话。”
黎昕撇了撇嘴，由他去了。
陈敢继续低头，仔细处理黎昕手上的擦伤。屋子里暖气开得很大，黎昕反倒有些懒洋洋的。
“黎昕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关于齐海……”陈敢说，“他和你提到过白少俊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黎昕有点不明就里，“是谁啊？”
陈敢抿抿唇，半晌才说：“没事。以后有机会，我再和你慢慢说。”
那天以后，陈敢再也没在N大见过晏辛。听别的人说，晏辛已经辞职了，至于还在不在A城，谁也不知道。
黎昕在国内开设了摄影工作室，位置就在N大附近不远。黎昕下午两三点去工作室转转，完事儿以后天黑了，正好陈敢也下课，就开车去接，再一起回家。
陈小学读初中后再不需要陈敢接送，自己一回家就钻进房间里看书学习。他虽然没有陈敢那样变态的智商，但的确也是个聪明的孩子。
这天周末，陈敢和黎昕也去街上凑了凑热闹。
冬天的A城非常冷，街上的行人却不减，围巾手套装备齐全，裹得严严实实。
“你最近和陈小学聊过没有？”陈敢问。
黎昕点点头：“前两天聊了几句。怎么了？”
“他好像到青春期了，”陈敢挠挠头，显然也是没辙，“跟他没法儿沟通。”
“沟通不了就不要管。”黎昕似乎很有经验，“小孩子嘛。”
陈敢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，问：“他跟你说什么了？不让告诉我，是不是？”
黎昕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关：“没啊，什么都没说啊，欸，你看那边有个人摔了一跤。”
陈敢将手从手套里抽出来，在外面的冷空气中晃了晃，然后将冰凉的手从黎昕的围巾里塞了进去，直达脖颈：“说不说？嗯？”
黎昕被凉得跳脚，脖子直缩，哭笑不得地喊：“哎哟！我说！我说！”
陈敢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拿出来。
“真是的，我答应帮他保守秘密的。”黎昕愤愤地揍了陈敢一拳，拳头落在羽绒服上，软绵绵的，一点感觉也没有。
“臭流氓。”黎昕小声嘟囔道。
陈小学想当医生。可是学医很费钱，也耗时间。陈小学一直不敢和自己的哥哥说。
陈敢其实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，不然也不会套黎昕的话。
陈敢的思绪运转，正要说话，忽然猛地有股外力冲向他和黎昕。黎昕没站稳差点摔跤，是陈敢一把稳稳扶住。再凝神一看，似乎是个小孩儿跑着撞到了他们，此时也没停，往远处跑去了。
陈敢看了两秒，忽然拔腿就跑。
“哎！”黎昕惊呆了，“你干吗去啊？”
陈敢没回答，也没停住，追着那个小孩儿往拐角里跑走了。
黎昕丈二摸不着头脑，也跟着跑了过去。
穿过两个商场间的狭窄通道，最终在一个垃圾车附近找到了陈敢，还有那个小孩儿。
“搞什么……”黎昕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，大口大口喘气，“跑得也，太快了吧……”
陈敢拽着小孩儿的两只手腕，反剪在身后，没好气地说：“钱包拿出来。”
“钱包？”黎昕完全跟不上了，“什么钱包？”
陈敢无奈地看着黎昕，扬扬下巴：“摸摸你兜里。”
黎昕照办，左摸摸右摸摸，这才一脸诧异地抬起头：“靠！”
陈敢蹲**，松开小孩的一只手，又逼近了一些，语气也更严厉：“拿出来！”
小孩想这回是碰到难缠的了，看了看陈敢，不情不愿地将黎昕的钱包拿了出来。
陈敢将钱包扔给黎昕：“看看少东西没？”
黎昕清点了一下，摇摇头。
陈敢这才回头打量这小孩儿。黑瘦如柴，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，比陈小学要小一些。
“偷天偷地，偷到你祖师爷爷头上来了。”陈敢拍了拍小孩儿的脸，问，“家住哪儿？”
小孩儿抿唇不答。
黎昕在一旁看着着急，连忙说：“陈敢，你吓到他了。”
说完，黎昕看他衣衫单薄，人也瘦，想他出来偷东西我万一有什么苦处，便从钱包里拿了几百块钱现金出来，塞到小孩儿手上：“别怕，他是好人。”
小孩儿看了看黎昕，又看了看陈敢，将钱一把抓过，然后藏进了衣服里。他的眼神是同龄人中不可能见到的戒备，犹豫半晌，说了一个地名。
那地方不如建二那么乱，不过也不算是适合孩子生活的好地方。陈敢看着这小孩儿，莫名觉得看到了从前的自己。
趁他愣神的工夫，小孩儿挣脱了他的钳制，翻过后墙，一溜烟跑了。
黎昕要陈敢别再追了。
回家路上，陈敢一直看着窗外，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。
黎昕心如明镜，趁着红灯的空当，握住了陈敢的手。
“别想了。”黎昕说，“都过去了。”
陈敢点点头，“嗯”了一声。见他不说话，黎昕便也不多问，继续往家开。
快到建二时，陈敢才再次开口：“遇见你是我一生里最幸运的事。”
“嗯。”黎昕微笑着听。
“可是还有很多人，没我这么幸运。”陈敢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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