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了一天，冉鹿鸣几乎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，大半夜的，听到自己窗户上砰地一声响。
冉鹿鸣吓了一跳，从床上爬了起来，他打开窗户，只见外头一人正举着石头，看到他开窗，便傻笑着挥了挥手。
冉鹿鸣：“......”十点了哥。
农村睡得都早，一般早上四五点就起，晚上**点就睡了。
虽说被人打扰了清梦不舒服，大老远从村头跑到村尾，总得听听人要干啥。
夜晚温差大，白天能上三十五度，晚上直降十几度。冉鹿鸣从箱子里翻出小毯子裹上，随后一瘸一拐地出去。
院门常年卡着，一开就吱呀吱呀地响。
冉鹿鸣便从侧门出去，走到祝十八跟前，小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祝十八变戏法似的，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罐儿，打开罐头后，里头香气扑鼻，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炸螃蟹！”
他们这儿本就不是产螃蟹的地方，螃蟹又不成熟，没什么肉可以吃。家里人就把螃蟹切半，清洗干净之后，裹着面衣油炸，最后再跟料酒姜片葱段一起翻炒，去腥味。
螃蟹没什么肉头，可炸过之后，骨头都酥碎了，咬着咔嚓咔嚓直响，味道咸香。
“我就想着你捉螃蟹伤到脚了，总得尝尝。这是小虎头他妈做的，他妈做饭可好吃了，以前在县城做过厨师呢，你快尝尝！”
闻着是香喷喷的，可冉鹿鸣从没吃过这种家常菜，狐疑地看了眼，说：“不会有什么寄生虫吧？”
“......我们炸得很熟。”
言下之意：有寄生虫也跟着炸熟了。
就当增加蛋白质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。
冉鹿鸣不敢下口，也不好推托人家大老远送来的心。他捻着螃蟹脚，咬了一小口。
壳经过油炸已经酥脆了，裹着面衣吃别有一番风味。
“好吃吗？”
“......好吃。”
想拒绝也没话说，味道确实不错。
晚上风大，祝十八带着冉鹿鸣去院子后躲风，不知从哪儿搬来小木凳让他坐着，自己蹲在旁边给他挡风，跟他说着小虎头他妈以前做过什么菜有多美味。
冉鹿鸣扒着螃蟹一口一口嚼，原本不饿，却莫名地有了食欲，吃了一口又一口，停不下来。
青梅树已经扶好了，遮住了漫天月光。
青涩的梅子早就被采摘下来，满地都是成熟过了头掉地上的，坐着都能闻到那浓烈的青梅香气。
冉鹿鸣听祝十八讲话，只觉得夜色下，这人眼睛更加亮了。他像是一只爱撒娇的大狗，笑起来傻里傻气的，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。
“......你老盯着我看干啥？”
冉鹿鸣托着腮帮子，隔了一会儿才说：“你长得还挺好看的。”
祝十八脸色一下变得通红。
周边人都是一起长起来的，谁好看谁不好看都习惯了。祝十八模样确实俊秀，初中的时候都有隔壁村的人跑来他们这儿看呢，说这是谁家的小伙子，说没说亲，一打听才十五，又在周围人揶揄的眼光下红着脸回了家。
赖了一早上的床，赶在梅姨醒之前，冉鹿鸣撑着身子去洗漱。
院子里晒着的青梅干被透明膜布罩着，怕晚上气温骤降返潮。冉鹿鸣掀开膜布，一瘸一拐地抱着那簸箕往朝阳晒得到的地方走。
晒好青梅干，他回屋烧了壶水，趁着梅姨没起，偷偷捡了一个梅干丢进罗汉果茶壶里，热水一浸，掺着青梅的酸，还有那罗汉果的甜，喝了一口喉咙热乎乎的，舒服得不行。
冉鹿鸣算着时间，拿了水袖开始站在庭院喊嗓子，平日里背话本学小调，事情多得很。可师傅就不让他唱，他也没办法，安安心心学自己的水袖功。反正教导是师傅的事儿，自己真不成才也怪不得他人。
朝阳洒在地上，把院子里的水汽晒干，露珠地落到草地里，原本闭合的野花也慢慢舒展身姿，在一片青绿之中透露出一抹艳丽。
等冉鹿鸣膝盖都站得弯不起来了，梅姨才起床，她发丝都发白了，用桂花油梳到脑后，看不出一点杂乱，还闻着颇香。
梅姨理着袖口的褶皱，从屋子里拿出一打纸钱来，当着冉鹿鸣的面，放到那青梅树底下烧。
“今天中元节，村子里的规矩，要烧点纸钱给先祖，你也过来。”
虽说不是姓秦，冉鹿鸣是她唯二的徒弟，帮着烧点纸也合情合理。
冉鹿鸣放下水袖，揉了揉酸软的小臂，接过纸钱往火里丢。他一边丢着，旁边的梅姨一边念着，似乎是什么梵文，听上去格外绕口。
他们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，两杯凉茶下肚后，直到中午，梅姨才起身做饭，留冉鹿鸣一个人在院子里磕磕巴巴地扫地。
脚底贴着创口贴的感觉很奇怪，像是踩不到地似的。今早上瞄了一眼，伤口已经结痂了，没之前看上去那么瘆人，冉鹿鸣松了口气，还好没大事儿，不然要让师傅知道了，保不齐又是被骂。
家里人好说话，不代表梅姨好说话，走之前外公还千叮咛万嘱咐，他这走可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接他，好说歹说让冉鹿鸣好好伺候梅姨，别惹得人不痛快。
冉鹿鸣打小脾气就拧，可好言好语还是听得进去的。人在屋檐下，不得不低头。更何况拜师酒都喝了，也权当多了个脾性不定的长辈，能忍则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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